以往，南北通行最好的途徑是水路。

因為京杭大運河的繁華，哪怕是深冬，運河也能通行。南方用船，北方用冰橇。

或者有大手筆的時候，北方直接破冰，船可以一路通暢。

早上個幾年，大運河上，時常便能看到達官貴人們的雕樓花船，上面載著嬌妻美妾一路happy，包括一些花魁大家。

也是普通老百姓最近距離接觸到這些上層人群的最好手段。

但說來也是可笑。

哪怕到了此時，國朝無數文人也不知是為了顯示存在感還是怎麽的，時不時就把隋煬帝拉出來‘鞭屍’，渾然忘記了，他們正在享用這位強硬帝王留下來的諸多好處。

此時的運河卻有點不好搞。

倒不是天太冷、結了冰沒法走。模範軍此時的破冰手段已經很先進，工兵們對這種爆破玩的都溜的一匹。

主要是現在船不行。

內河的航船與海船完全是兩個概念。

濟寧這邊雖是有不少船，但多是貨船，亦或是雕樓畫景的豪華‘游輪’，根本不適合軍用。

徐長青考慮再三，還是決定走陸路。

正好也借著這個機會，多從孔胤植和這些豪商大戶們身上多摟點騾馬和大車。

這幾天時間，各人各部基本上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。

十一月初二一大清早，天空中雖是又開始飄起冰片子，卻已然阻擋不了大軍的鋒銳。

隨著徐長青大手一揮，以模範軍主力為核心，近兩萬人的龐大隊伍，便是依次離開曲阜，一路南下。

當然，就算不走大運河，徐長青還是會走貼著運河走的，他要切身實地的親自勘察運河的狀態。

說起來，京杭大運河，對大明而言，絕對堪比後世的蘇伊士運河，這是華夏的核心大動脈。

縱然此時航路阻塞，民生雕敝，徐長青卻不會放棄，甚至籌謀著，能不能調動一下勳貴們和豪紳大戶的積極性，就算不能夠對運河進行擴建，至少也要加固一下，多修幾個承載和中轉能力更好的碼頭。

一方面能解決一些就業問題，讓兩岸諸多淒苦的老百姓們有口飯吃，刺激一下經濟覆蘇，另一方面，也是進一步加強徐長青的影響力和控制力，為模範軍入主大運河做好鋪墊。

這東西或許比不上火車，但成本無疑比火車要低不少，更是功在千秋！

……

陸路要比水路慢不少。

好在此時沒有敵情，大家都是十分放松，心情也愈發的明朗。

傍晚，大隊人馬在一個小鎮子紮下營來。

這小鎮子被清軍劫掠過，不過這邊的老百姓比較機靈，許多在清軍到來前便是跑到了臨近的鄉下、山裏，雖是也受到了不少傷害，但並沒有傷筋動骨。

主要是這小鎮子上的名望，一個姓劉的豪紳，對徐長青的‘游擊’思路貫徹的很好。

這也讓大家的心情更好，徐長青更是親自接見了這位劉員外，溫言勉勵，並且給了他不少模範軍的制式鳥銃，同時承諾會給他留下幾個模範軍的軍官，幫他操練隊伍。

劉員外不由感激涕零，當即令人殺豬宰羊，並且為徐長青奉上了軍資一千兩，用他最大的方式對徐長青示好。

徐長青沒有拒絕劉員外的好處，笑著收下，卻又對他耳語一番。

劉員外聞言真的是要炸開來，拼了命的對徐長青磕頭：“侯爺，老夫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報答您的恩情啊。可惜老夫著實力逮，又陡遭此劫，著實拿不出什麽東西來。這樣，侯爺，犬子自幼聰慧，十八歲便取得了秀才功名，懇求侯爺您收留，讓其在您身邊，鞍前馬後替老夫伺候您。”

說著，他將一個二十出頭、很是機靈的年輕人叫進來。

這年輕人儼然遺傳了他老子的靈透，一進來沒有矜持，更沒有二話，就是跪地對徐長青磕頭：“學生劉彥，肯定侯爺收留，願當牛做馬。”

徐長青再次高看這劉員外一眼。

其實徐長青早就有這個心思，大肆吸收豪紳子弟加入模範軍，只可惜哪怕到了此時，很多豪紳大戶還是不願意放下這個矜持，一直未能成型。

便是徐長青也沒想到，在這個名字他都記不住的小鎮子上，竟然有人有這種魄力。

“哈哈。”

徐長青親手將這爺倆扶起來，“劉老爺子，本候都有些佩服您的決斷了！行，這孩子本候便收下了！以後，你們劉家鎮，稅賦再減三成十年！”

劉員外不由大喜，趕忙又拉著他的兒子一陣磕頭。

……

送走了歡天喜地的劉員外爺倆，徐長青正要愜意的點一袋煙，籌謀著‘千金買馬骨’，鄭茶姑滿臉不爽、傲嬌的走進來：“徐哥哥，不是說好的一起玩嗎？可你今天都沒理我，我生氣了。”

徐長青莞爾，笑著捏了捏她的俏臉：“這不是公務繁忙嗎。走，咱們出去轉轉，等下叫上你哥一起吃飯。”

“這還差不多。”

鄭茶姑瞬時由陰轉晴，挽著徐長青便出了門。

小鎮子被破壞的不是太嚴重，但也著實沒有什麽好看的地方，這裏離運河還有著一段距離，中轉站都算不上，劉員外家裏雖然從商，卻只是做些土特產生意，並不富裕。

恐怕這也是他決定要拼死抱緊徐長青大腿的核心原因。

徐長青帶著鄭茶姑逛了一會兒，這妞兒便覺得無聊了，正要再套路徐長青、讓徐長青帶她去鎮子外面轉轉，不遠處忽然傳來了清脆的鳥銃嘀鳴，這讓徐長青面色不由一變。

鄭茶姑先是有些害怕，但馬上就拋卻了害怕，興奮起來，美眸中都要閃出小星星，激動道：“徐哥哥，難道，有馬賊來偷襲咱們嗎？我還從沒有見過馬賊呢。”

徐長青頓時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。

這妞兒，這是純粹的挑釁啊。

不說他徐長青的威名了，此時模範軍上萬部隊在這，更有著張虎部的兩千多騎兵，什麽馬賊敢來捋他徐長青的虎須？

活膩歪了嗎？

還沒等徐長青教育鄭茶姑，便有親兵過來稟報，是鄭森麾下的倭兵正在跟趙增金麾下的精確射手比試槍法。

鄭茶姑本來還有些畏懼要發火的徐長青，轉而不由大喜，討巧道：“哇，徐哥哥，竟然有這種事情，咱們快過去看看吧。”

對鄭茶姑這裝鴕鳥的本事徐長青也是無言了，也懶得跟他計較，大步朝著鎮子南面趙增金部駐地過去。

這事情其實還是徐長青對趙增金的示意，他一直想看看這些倭兵到底是個什麽水準。

“砰砰！”

“砰砰砰砰……”

徐長青和趙增金趕到這邊的時候，鳥銃聲已經興奮起來，此起彼伏。

幾十號倭兵中的好手，正跟差不多數量的模範軍精確射手飆著槍法，周圍早已經聚集起了諸多圍觀的兒郎們，趙增金和鄭森則是在中間，較勁一般給各自麾下加油。

看到徐長青一行人過來，兩人趕忙過來行禮。

徐長青笑著擺手讓他們起身，問道：“成果如何？”

趙增金臉略微有點小黑，鄭森卻興奮道：“侯爺，暫時還是平分秋色吧。模範軍究竟是百戰強軍，學生麾下的這些倭人還是大有不如的。”

但鄭森雖是這麽說，可他和趙增金的臉色卻是已經說明了問題，徐長青來時的路上，也從不同的鳥銃聲中聽出來一些區別。

笑道：“比試雖好，但是不能在鎮子內，這讓百姓們如何休息？明天吧，明天找個開闊場，好好比試一把。”

“是。”

兩人這時也反應過來，趕忙讓兩邊人都停下來。

趙增金回身後忙有些尷尬的看向徐長青，欲言又止。

徐長青對他使了個眼色，示意等會兒再說。

……

舒暢的吃過了晚飯，鄭茶姑都喝了好幾杯酒，興奮個不停，好在鄭森在這邊，知道規矩，一直拉著她不讓她往徐長青這邊跑。

畢竟兩人就算已經有了婚約，甚至可能都已經有了夫妻之實，但鄭家終歸還是得留點顏面的不是？

安排完了各項事務，趙增金頓時憤憤不平的對徐長青吐起了苦水，“哥，這些狗日的小鬼子的鳥銃，不知道怎麽回事，威力竟然比咱們模範軍的鳥銃還要更猛。特別是八.九十步這種距離，他們的威力明顯比咱們的鳥銃更大，而且準頭也要好一點。這他娘的，搞的兒郎們都想動刀子了……”

這廝一直跟在徐長青身邊，早就習慣了徐長青私下裏對倭人稱呼‘小鬼子’，此時也脫口而出。

好在這廝經過這幾年的打磨，已經有了些城府，知道該如何維護成年人的體面。

徐長青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，他登時便是蔫下來，不敢再亂放炮，臉上卻是充滿了委屈。

徐長青丟給他一顆雪茄，自己也點燃一顆，長長吐出一口煙霧道：“金子，瞧你他娘的這點出息！老子怎麽跟你說的，人外有人，天外有天，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了？哦，人家比你強點，你就要滅了人家滿門？”

“……”

趙增金心裏委屈，但面上又怎敢反駁徐長青？堂堂已經名震天下的名將，此時卻委屈的像個孩子……

罵了他好一通，打掉了他的囂張氣焰，徐長青的臉色也鄭重起來：“這些小鬼子還是有些本事的。你有沒有註意到，他們的銃管，明顯比咱們要長一些，也更粗一星子？”

“嗳？”

趙增金也回神來：“哥，你是說……”

徐長青道：“鳥銃想打的遠，銃管就要長一些，也要更粗一點，這是物理學的基本原理。咱們的鳥銃長粗都不如他們，有所遜色也在情理之中。而且，小鬼子在冶煉方面，有點門道的。對了，你覺得這些倭兵素養如何？如果真要開戰，同等兵力，是何狀態？”

趙增金儼然考慮過這個問題，忙道：“哥，這些小鬼子咋說呢？別看他們掐頭不夠一碟子，但真幹起事來，倒是都挺兇的。他們那種亡命勁兒，甚至比咱們的兒郎們都要更兇。而且，他們中的好手槍法不弱，跟咱們的精確射手差不了太多。但要是真幹起來，我保證能穩穩壓死他們，只是應該要付出一些傷亡……”

趙增金說了一通，忽然一拍腦門子，“對了哥，還有個事，我差點忘了告訴你。這些小鬼子的鳥銃開完火之後，不知道咋回事，他們的硝煙明顯比咱們要少。這也使得這些狗日的射速比咱們的兒郎要快。這才是今天咱們兒郎有點輸陣的關鍵原因……”

“嗯？”

徐長青本來放松的臉上，眉頭登時皺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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